奶奶去世农村葬礼视频( 奶奶出殡葬礼视频)

奶奶的葬礼:我看着病房里父亲日渐消瘦下去,他面无表情地躺在病床上不言不语我不知如何劝慰他,我也只能呆呆地望着父亲。不知是父亲的消瘦的缘故,还是遗传使然,他的面目越发像我去世奶奶了。

奶奶离开我们已有三十多年了,她长着和父亲一样的小团脸,不同的是父亲是黑肤色,奶奶是白皮肤;一样的是他们的眼睛有些阴郁,奶奶是高鼻梁,脸頬一丁点肉,觀骨有点高,到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们这些特征一点也未少。还有奶奶特爱干净,这一点我家大伯最像,父亲却十分邋遢,奶奶整天梳着漂亮的发髻,面部总是洗了又洗,她出门总是精神倍爽的样子。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六几的样子,那时的我总担心她跌到,尽管没见奶奶摔倒过,我还是担心,这因为奶奶的小脚是“三寸金莲”,我见过奶奶洗脚,一个不大的小铝盆里放着两个手掌大小的脚丫,只见五个脚趾奋力挤在一起,像拧成的麻花,四个脚趾向上并拢只有大姆趾着力,看看就心疼也不知奶奶这一生如何走路的。

奶奶是个不幸的人,但又是个幸福的人,农村人说她命好儿女双全。她和爷爷是二婚,第一个奶奶留下我的大姑,后来爷爷六十岁过逝,大姑早嫁,剩下奶奶和他三个孩子,那年我爸十二,大伯十五,二姑十六,一大家子好几张嘴都等着要吃的,奶奶又是小脚干不了重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爸给生产队放猪,大伯和二姑还上了中学,偌大的一家人都挺过来了。

不过爷爷在世时家境倒也殷实,家里有几亩薄田,爷爷也是个“不安分”的买卖人,据父亲讲爷爷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面目清秀,肩宽扁腰非常能干,很能吃苦,他时常推个独轮车跑济南卖箩一天一宿三百多里地,很能吃苦手艺也很好,(我想爷爷如果是生活在今天一定是个马拉松冠军,想想那时是何等地艰辛,现在人们以汽车代步应是生在福窝里了。)据说爷爷在家里把三合板裁成长短不齐的条形子,在条形长板边缘再用小刻石剔出一道小槽,这是技术上的难点,因为稍不留意槽刻的深了不是板露就是板断,然后把细如麻布的塑料塞底或铁塞底换上,这样做出的箩既结实奈用又美观大方,在爷爷过世后好多年里我们家还有几个精美的抌面箩,现在那些可爱的萝却早不知去向了,孩子们也只能认识其字而不知其物了吧。

爷爷那时的生意应该是可以的,因为奶奶有一枚精致象牙印章,那时有个印章是了不起的,一般户家是没有的,只有做生意的人家才有,当时的印章估计也只有一个用途,外边的亲人汇钱过来,送钱的邮局怕冒领,有本人印章才能证明吧,那印章足能便奶奶引以为豪的,印章是个长方体,下方是“彭芳荣之印”,上方有一圆孔系个红头绳,那时奶奶总把它系在裤腰带上直至爷爷辞世。

更有趣的是我们院里有棵几十年的老槐树,老槐树上生活着一对喜雀,硕大的鸟巢架在离地几十米高的树冠里,春冬时节才能看见它们俊俏的身影和它们独有的黑白分明,到了夏天只能听其声才知它们在这里生儿育女,因为老槐树夏日里生得枝繁叶茂,密不透风,它高大严实的树冠像把巨伞擎在院子里,树阴下的人们更是惬意,树上的槐花是不错零食,一串串白如雪的槐花蝶戏蜂绕,一串串槐花白如玉,它散发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嚼在嘴里甜滋滋的,不过在饥饿年代里它可不是零食,那些宝贵的槐花和槐叶成了救人的口粮,它曾救过全村人的命呢,槐花槐叶全身是宝,人们变着花样地吃,不过槐花糕是最常见的做法,高粱面玉米面和着槐花蒸成馍便是人们最得意的糕点了。

不过最神奇的是那对喜雀,平时只见它在院子上空从不乱飞也不乱叫,它开口时便有喜事来了,奶奶说它开口鸣叫时却似人语,并且它从高大的树冠上落在低矮的房檐上自鸣得意又像是在通风报信,这时奶奶便知道了在济南卖箩的爷爷生意肯定不错,奶奶这会拿出好吃的镐赏它,奶奶总告诫父亲他们不要欺负它们,它们是家里报喜鸟,懂人语有灵性的。可惜这种好景不常在,在“抓投机倒把”的批斗运动中爷爷挨斗被教育,那棵大槐树也被别有用心的人刨掉了,那喜雀也不知去向了,直到后来奶奶大病前夕它再次出现,那次却是不好的预感。

我还记得那一天,那年我应是八岁,一九八五年的那个春天,那天应是清明吧,因为邻村二姑来了,应是给爷爷上坟烧纸吧!二姑提个黑色皮革手包,包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我贪婪地望着那斜挎在自行车车把上的包包,眼晴迟迟不能移开。腿也竟不自住地跟着姑姑进了屋,奶奶住两间小北屋,中间有个门挂个布帘,在靠近锅灶的一端墙上放个煤油灯,这样两间屋子都能见亮,两间小坯屋小得可怜,不如现在牛棚大,推开两扇黑漆漆的小木门,便见四下墙壁上被烟熏得乌黑,进门右侧便是灶台,灶台的南墙角贴着灶王爷,灶王爷也烟被熏成黑一块白一块像个大花脸,墙角旮旯里四下落满碱土,不过地面上被扫得一尘不柒,黑色的老式橱柜也是被擦得锃亮,奶奶见二姑来了特别惊奇,看我却是另一番眼神,眼神里有种不待见那种,到今天我才明白奶奶的那种眼神,那时缺衣少食年代人们还在饥饱线上,加上孙男第女众多,给了孩子自己便得饿着,眼神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可怜。我得不到赏赐我便溜到屋门口倚在门板上一只脚踩在门弦上,一只脚站在门外,我隐约听着奶奶讲述着她今天的恶梦,奶奶梦见家里不明不白地来了一头大黑驴怎么赶它它竟也不走,二姑宽慰她几句,奶奶仍是神色阴郁。

临近中午,奶奶踮着小脚颤颤巍巍地走出门来,抱起几根根玉米秸往屋走,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从二姑倒出的包子里拿起几个放在高粱杆做成的篦子上,她又稳稳把篦梁和篦子放进锅里,不过锅里放没放水我倒是没看清楚,便见奶奶蹲在锅台前引了火烧了起来,不知春天多风的缘故还是炕洞出了问题,小屋里变得浓烟滚滚,奶奶被熏得直掉眼泪,奶奶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来,她一脸惊恐地说:“坏了,早晨我看见有只喜雀朝屋后飞去了,是不是它落进烟囱中,怪不得屋里囊烟”,她对二姑说,二姑也是半信半疑,我这时又派上用场,二姑把我扶上院墙上,我顺着院墙爬上房顶,屋西的槐花树探到房顶上,我撸一把白如雪的槐花塞到嘴里,嚼得满嘴是绿沫,不过沁人心脾的芳香要比甜味要浓些,我接过二姑从房下递过来的竹竿把它插进烟囱中,烟囱中没有任何阻挡哪来鸟雀呀,我在心里说,我仔细地观察着烟囱,只见烟囱里冒出一缕缕白烟随着风东西摇晃,烟圈慢慢变大一会变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奶奶又不甘心,她让二姑找来秤砣一头拴在绳子上抛上屋顶,我安照她们吩咐把系了绳的秤砣顺进烟囱里来回拉动着绳子,随着绳子上下摆动烟囱里也很顺畅,不过就在这时我还真到“嘎”“啊”鸣叫声,我抬头四下里张望却不见它的任何身影。我也感觉怪怪的,但没往心里去,后来我被奶奶请了下来,还得到一个烧干锅后烟熏的白菜粉条包子。

从此以后奶奶真得病倒了,更要命的是碰上庸医,奶奶得的是脑溢血,村里大脚代夫却按脑血栓输液,南辕北辙越输越厉害直到后来卧床不起,再后来竟是躺了五个月的奶奶能坐起来了,那时却是奶奶回光返照的情形了。

那天虽是进入九月,天还不太冷,我刚刚换长袖单衣,我依稀记得大伯家来了好多亲戚,大姑二姑还有奶奶最疼爱三表哥,奶奶费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不知是父亲还是二姑帮奶奶坐起身来,奶奶身后垫起高高的被窝卷,只见奶奶鼻孔里插着氧气管,裸露的胳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皱巴巴手背上还插着吊针,从奶奶神情上看像是大病初愈,本来蜡黄苍白的脸上竟有了血色,她先是看看满屋子人少了谁,又看看自己嘴里嘟嘟囔囔,似乎在说自己到底咋了,不过声音小得像蚊子,后来父亲贴到奶奶脸上才听清,奶奶想吃馄饨了,等到大娘端来馄饨,奶奶只喝了几口汤却要躺下,再后来又像先前睡着一样,和以前不同是奶奶眼角里溢出大颗大颗眼泪。

三天后,九月十五下午三点奶奶病情加剧,奶奶已重度昏迷,嗓子里充满粘痰,只听嗓子里呼呼作响,面部有些痉挛,父亲先是用手刮出嘴里粘痰却不济事,父亲只好嘴对嘴一口一口地往外吸,不过伟大的父亲还是没留住他的母亲,看着奶奶遭受着生不如死地折磨,在大伯二姑同意下,父亲拔了奶奶的氧气管,二分钟后奶奶于世长辞了。

凄厉的哭声此起彼伏,父亲和二姑他们都哭得死去活来,眼睛都红得吓人,鼻涕和着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淌,看他们痛心的样子我也哭得泪流满面,疑惑的我问自己:难道这就是生离死别吗?奶奶真得死了吗?奶奶的寿衣应是早几年她自己预备好的,奶奶生前爱洁净,奶奶净面容不得半点马糊,大姑和二姑帮奶奶先梳头,篦子沾上温水轻轻插进奶奶灰白的头发里,把额前杂乱的梳向脑后,把它们集中一起用个网网网住,接着擦拭脸先头后手再脚,临末还不忘把一枚银钱塞到奶奶舌头底下。然后穿上一件件外套,左一件右一件,不厌其烦,奇怪的是衣服上没有扣子,袄领倒挺多,几个多余的袄领逢在最外一件外套上,而且寿衣棉的多单的少,件数正好十三件,奶奶穿好寿衣腰里围个红带子,只见她静静地躺在土炕上慈祥又安逸像进入熟睡状态。一只手里攥着一小把零件似乎毛票居多,另一只手里却塞了米团,据说是奶奶的亡魂过恶狗山时要有买路钱。很快奶奶的躯体从大伯家的火炕上被移到北屋正中央的门板上说是停棂,奶奶的脸被白布盖着,头前摆着一碗冒着热气夹生的米饭,后来才知那是“倒头饭”,脚部还有个烧纸的盆,叫“送终”盆,养老送终便是此意吧,这时的奶奶还要等娘家人见过最后一面才能开光入殓。

奶奶的娘家舅爷们早已过逝,两个舅奶奶率领着一帮婆媳围着奶奶又哭得昏天黑地,我们一大家子也跟着嚎嚎痛哭,那哭声真是声震林木响遏行云,大有窦娥之势。哭过之后,舅奶们这摸摸那看看,嘴里唸道着:“姐啊,到那边不冷了,吃饱穿暖了……”等到奶奶的亲人都可齐了,开光由大姑来完成,大姑拿来崭新的白毛巾,毛巾一角沾上酒,撩开盖在奶奶身上白布,从奶奶眼晴鼻子嘴耳朵擦拭到脚而且嘴里唸道着:“开眼光亮堂堂,开鼻光闻着香,开嘴光吃四方,开耳光听八方,开心光心豁亮……开脚光走四方”,大姑做完这些又用小镜子从头照到脚,小镜子用完后被摔得粉碎,这期间不允许我们哭的,怕泪水滴到尸体上对我们不利,也有的说怕阴魂不走,开光后,奶奶由大伯抱头,二姑和父亲抱腰,大娘抱脚,其他人扯住褥子,奶奶的遗体被移进棺木中,也不知为啥,棺盖虚掩着,棺钉没钉。随后又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亲戚前来吊唁直到天黑。

奶奶去世农村葬礼视频( 奶奶出殡葬礼视频)

灵棚设在大伯家东屋,另外我们的孝衣孝帽也裁剪完毕,还有那哭丧棒,系衣服的麻绳,白纸糊成幡引也一一俱全。主事的老头们也都到齐了,左邻右舍的婆婆也到齐了,报庙事宜也准备妥当,报庙,那时的我些懵,哪里有什么庙啊,到今天才知报庙也称“送浆水”,一把水壶舀三勺水放三把米,一个长期燃着的煤油灯,一打黄烧纸,还有一柱整把的香,主事的老头拎着煤油灯,父亲和大伯在前哭得那个悲天呛地,泪水和着长长的鼻涕往下淌,白色的孝服浸湿成一大片,二姑和大姑却边哭边说仿佛自言自语,“娘啊,你咋不等你的闺女噢,娘啊,我的哪个亲娘哟,你可舍了我了……”我们不知是年龄小的缘故还是不会哭只能干嚎,那时我总也有些害怕,你想:一队披麻戴孝白衣队伍走在漆黑的夜里,拎着灯火伴着悲怆的哭声谁不怕,胆小的路人准能吓个半死,还好村东门曾有庙宇早早地被拆掉了。到了村东门大街上静悄悄的,只有拎着长明灯烧纸的我们,黑色的夜幕里无数个身影跪倒在地上,“娘啊!上西南啊,娘啊!上瑶池走中间路啊!……”,时候不大,我们哭着又重新回到灵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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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棺木是松木做的,朱红色的油漆才刷上去的,油漆还没干透,整个棺木上像淋上黑色的血,更可怕的是刺鼻的气味让人有些头晕,好在棺材头朝西尾朝东将男眷与女眷隔开,棺材头处是透风的竹帘子,我找了靠近帘子靠近墙的地方坐下,地上是铺了很厚麦秸,倒也不冷。一波又一波的人来吊唁,烧纸,每听到主事的人喊道:“那里亲戚到了,……”我们都要哭一阵子答谢。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歇口气吃晚饭了。

晚饭一碗白菜豆腐汤两个馒头,那时在我看来那是待亲戚的高级饭了平时是吃不着的,我和哥们抢来一碗放在地上三四个人蹲在地上吃得有滋有味,饭后,我和大哥他们回到灵棚里又挤在一处,这样稍微暖和些。二姑和大姑也早已回到灵棚里,她们时说时哭,有时我们也陪大人们落泪,漫长的夜啊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总觉着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就这样,我们昏昏沉沉地挨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我家外门贴上白纸,胡同口左边挂着波浪形的黄纸,吊唁的人还是一波接着一波,主事的唱呵声“……来了,谢了……”没断过,我们的哭声也没闲过。临近中午,管事的和大伯他们商量封棺,匠人早已准备好,一条红布糸在腰间,一把爷头也是红纸包了木把,还有五颗扎了红布八寸长钉,这时我们变得肃穆安静起来,按照祖先规矩女左棺钉三颗右一颗,匠人钉钉时,父亲和大伯要喊钉,钉左边时,父亲和大伯一起喊道:“娘右边躲钉啊!”,当钉右边时他们又喊:“娘左边躲钉啊,”我和哥哥吓得默不作声,害怕奶奶从棺木活了过来,最后一颗钉须大伯来钉,那颗钉叫子孙钉,大伯象征性地拿起斧头锤了几下,父亲随手拍拍棺木一侧,说是什么“叫醒”,我真希望这糟糕的仪式早点结束。我总感觉有些惊悚,有些压抑。到了下午却“热闹”起来,大伯和父亲为了面为了丧事隆重些还请吹鼓手,那时的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一边是沉痛悲哀,另一边却是助兴舞台,人间离别到底是悲呢还是乐呢,每想到这些我总是耿耿于怀。还有响炮,震耳欲聋的,吓人一跳,又不是什么好事。那种炮制作也怪,石头做的药筒上边有口下边有孔,从上边装满火药木棒捣实,三五个排成一排,中间用黑火药连接,每隔半小时燃放,杀伤力巨大,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地上留下碗口大的土坑,放炮也要远离人群,放炮的人也多是有经验的中年人。

到了夜里,一盏煤汽灯将周围照得灯火通明,一件方桌四条长凳有男有女,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周周的人也是里外三层将吹鼓手们围个水泄不通,其中不时传来叫好声,我按捺不住跑出灵棚也只能干瞪眼,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四五十的妇女比比划划,听到耳朵里也是吚吚哑哑,我又失意地跑进灵棚里。

傍晚时分,天隐约还有些亮,吹唢呐在前一路悲歌让人心碎,主事的有人拎着浆水壶,有人提着煤油灯,有人端着盛着黄裱纸和香的簸箕紧跟其后,大伯和父亲戴着尖尖孝帽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孝衣哭得踉踉跄跄,二姑她们也早就哭哑了嗓,沙哑哭声变得愈加无力,倒是那悲怆的唢呐声此起彼伏,把人们带进一个悲惨的境界,看哭衰的人们也的黯然神伤悄然落泪,也不知寄存在庙上奶奶的亡魂看到没有,奶奶能不能上西天。过了一阵子,我们再次原路返回灵棚。

辞灵,我们这里是外甥在报庙前包上一锅盖饺子拿来煮了分给帮忙的人吃,不过也送给那些看哭丧的人,那些看哭丧的人谁抢到谁吃,据说吃了辞灵饺子的人会增福增寿,只可惜我没吃到那些辞灵饺子。那些吹鼓手吃了饺子倒是愈加卖力了,河北梆子四郎探母,我是不懂得,只听那二糊和那唢呐一保一合早把我的魂勾到九霄云外。接着又是个不眠夜,当时的我觉得漫漫长夜好难熬。

摆祭,奶奶的祭品并不丰盛,祭品摆在奶奶遗像前面,两个大簸箩放着红色绘着大红鱼盘里,一层磥着一层满满的糕点,水果是鲜有的,主要时那时的人们都穷,两个姑姑也不例外,那时姑家都摆的店心祭而不是肉祭,那时的糕点虽然没有今天丰富,但在当时却也是奢侈品了。各式店心摆了十三大盘,有大方块,有猫屎一样粗细弯弯曲曲裹了白糖小圆条,我那时总叫它猫屎角,别看它长得丑,不过它用油炸过又粘了白糖,它又香又甜好吃极了。

拜店,跪拜礼,我和哥他们一样最怕的就是跪拜礼了,那时的我们不懂丧礼上“三拜九叩”,直到现在也是凭空臆想摸着石头过河,奶奶的晚辈们都要行“三拜九叩”这种跪拜礼,在我的印想里是这样的:他们来到铺好的席子上距棺头三米左右,带队的一人上前递了烧纸,主事的把纸在孝盆引燃,他们列好队形站定鞠躬哀思然后一揖退后一步跪到磕三头,依次三次,这就完成了。不过我们还礼时,却如瞎子做操七高八低,亲戚都行过跪拜礼了,我们听到:“还有吊丧的不,谢了”!先是父亲和大伯行跪拜礼还礼,然后是我们,我和哥们一窝蜂似的跑出灵棚,大我二岁的哥在前我和堂弟在后共兄弟四人,我偷眼看着哥哥们如何动作,结果他们也是不会,他们刚要磕买我和堂弟却站了起来,引来人们哄堂大笑,我们则不好意思地跑进灵棚里。

出殡,下午两点左右,人们吃罢午饭,一阵唢呐过后又当一阵响炮声,空气里还飘着烧焦旧棉花的那种味道,而且我发现给奶奶纸糊的高粱杆扎的青牛和车也不见了,估计是一同烧了吧!唢呐也由一往激进的调门改成悲沉的大悲调,又是一阵天动地摇的三声炮响,灵棚里我们知道这是起灵的前奏。

出殡前所有男宾都要行跪拜礼,我们这里称“拜店”,有的地方要大拜二十四拜,更有甚者大拜一百零八拜,最后是我们还礼,这次是大伯和父亲,我们都小完成不好怕被人们再次笑话。父亲他们还完礼后,所有男女亲眷都要绕棺三圈,绕棺后,大伯右手拿起丧盆,父亲背着招引幡,两个表哥架着奶奶的牌位,我们紧跟其后,后边是大娘用孝服兜着咸菜罐,咸菜罐里放色大米小米玉米麦子黄豆,还有奶奶爱吃你冰糖,店心,平时吃的咸菜条,最后一张小饼将咸菜罐塞得满满的,大娘边走边哭,和二姑大姑相比,母亲她们哭得有些差强人意。

大伯将丧盆摔个粉碎,有人说这是个好兆头,奶奶从此上路也能收到阳间人们寄给的钱了,也有人说“岁岁平安”,后人们会受到阴间老人庇护岁岁平安,我们大队人马出了院门跪到十字街头,只等抬棺的队伍汇合了。时候不大,我偷眼观瞧只见人们挤成一团抬个像轿一样的东西,顶上是个银色的帽子,顶四角各有一个木质凤雕正预展翅飞翔,顶四角由四根柱子和下边大架相联,大架上则棺木,顶壁四周侧绘有色彩鲜艳的人物,我看了又看大都是八仙过海里的人物,除此此外还有精忠报国岳飞,呼家将里呼延庆,杨家将里穆桂英等,随着人们越来越近,我才看清抬棺人数众多,棺前八人分左右小杠,小杠和大杠相联,小杠分左右,左右各两人,且都是年青力壮的小伙子,官罩左右都有护棺三四人,人们走得地很慢,棺木倒是很平稳,我见此情形,让我想到一大群人抬个大房子向前移动。

就这样每到十字路口,抬棺的人们就开始换人直到坟地,而且要棺头在后棺尾在前,据说躺在棺材里的人是站着的,要向前走,棺头朝前灵魂会赖在家里不走。

经过几站,终于到家北坟地,那时新长出的麦苗还是绿油油的,地沿边的柳树刚刚飘零,新挖好的墓穴紧挨着爷爷的坟冢,爷爷的坟像被劈去一半,周围是新鲜的泥土似乎还带着大地的余温,墓穴座北朝南早在上午挖好,棺罩被人们抬开露出朱漆棺材,我们都跪倒在地上,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奶奶的外甥子侄行完三拜九叩礼后唢呐也停了下来,远出的响炮又紧张地响了三声,周围落满了人,棺材四周站着不少年青人,有的点着刚刚抛来烟圈,有的站地笔挺一脸肃穆,还有的一屁股坐在麦田里,不过随着一声“起”,大家稳稳了神,棺材被人们缓缓抬起,两组大绳从棺下穿过,抬的抬,扶的扶,棺材很快被安放到墓坑里,这时哭得死去活来的大伯也跳到墓坑里从棺头摸到棺尾,咸菜罐放在棺头右边,长明灯放在棺头左边,人们把扑倒在棺材上的大伯请了上来,父亲背来招引幡,大伯捧起几捧土洒在铺在棺材上的席子上,接着人们争相铲土,那白纸糊成招引幡也提了三提,当时我也不懂何意,后来才知道那叫“节节升高”,意味着子孙后代一代比一代有出息。慢慢的,土越推越高,一会便有了形,平地上又起个土馒头,那便是坟,奶奶的新家。

地上的黄纸尽情地燃烧着,一片片灰屑飞舞着,眼前又象一个新世界,奶奶像站在列宗列祖的队伍里微笑着向我们挥手告别。哭声像丝丝拉拉地疼,我像忘了自我哭得一踏糊涂,临走时还是哥哥拽了我一把,我才止住哭泣。慢慢的,人们散了,只剩下我们,我们也都止住哭泣,拆掉孝帽脱下孝衣往回走,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而且不能回头看,说是去往黄泉路上奶奶遭遇着坎坎坷坷,人们若是回了头,奶奶会留恋阳间的人们不肯上路,到那时人们会遭殃的。

父亲和大伯很快消失在往回走的队伍前面,我远远地落在后边,二姑一手端着盛有祭品的簸箕,一手拉着我往回走,再走过前面桥我们便进村,这时的我又想起奶奶来,我缠着二姑要奶奶,二姑皱了皱眉头揉了揉哭肿的眼睛说:“听话,奶奶去了远方,让奶奶看到会生气的。”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忘不了曾经的奶奶,眼前又浮现着一个穿着黑青布衣,梳着漂亮发髻,走路颤颤巍巍脚底下是三寸金莲的老太太领着一群孩子在春天的小河边洗衣服,那时小河水是那么清澈,那些欢快的鱼儿竟跑到你的脚下蹭痒痒,我和堂弟站在水里竟忘了冰凉,任由小鱼儿来耍,那些可怜的衣服尽情地泡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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