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哀曲mp3( 殡仪馆哀声)

舅舅去世了,八十有二,用昏迷与死神顽强抗争,也未迈过84岁这道坎。脑出血,那是生命的枪林弹雨,危机四伏,险恶丛生,任你是钢铁战士,也越不过封锁线。人固有一死,轮到你去找马克思,谁也不能阻滞前行的脚步。

“后天出殡,时间得准时,可要早点来呀!”表哥在电话中带着哭腔这样嘱咐我,那沙哑的嗓子,像堵了块抹布,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吐不出一点儿爆破音。悲伤过度,让表哥人都萎缩了一大截,蓬乱的杂发又新生出几丝苍白。

娘亲舅大,时不我待。伴着导航,风驰电掣,紧赶慢赶,踏上了奔丧路。这边急呀,到哪里了?出高速口没?快到了吧?表哥在电话中抖嗓空喊着,催促得一阵紧似一阵儿,就像炽火爬上了房,逼得车子就如疯了的毛驴,信马由缰地奔跑起来。点背的是,越急越遇障碍,有一段修路,心眼厚重的导航失了忆,牵来一片迷途。

关掉失明的导航,左打听右探问,终于提前五分钟赶到了辽阳县殡仪馆。

告别厅里哀声刺耳,烟味呛鼻,早到的人们都叼着各种烟卷以打发时光,仿佛一场葬礼就是一幕喷云吐雾的演出,泛着难得的悠闲和轻松。透过层层氤氲,我发现孙男弟女,七姑子八大姨,二娘三婶,早就披麻的披麻,戴孝的戴孝,打幡的打幡,在那里排队候着了。表哥说,都在等你,望眼欲穿,好在踩点赶到了。这里的习俗,外甥打灯笼照舅。没有你,队伍就散了架,仪式就断了片儿。想不到,咱竟有这么重要,成了不可或缺的人物,我浑身上下顿时注满了庄重的气息。咱得打个样儿!

唢呐声声,哀乐齐鸣,爸呀爹呀,叔呀舅呀,咱二爷呀,悲声弥漫,哭丧的队伍在蛇行。我紧绷着脸,走在队列最前面,手里举着一盏灯,玻璃的,忽闪忽闪,好沉好沉,脚根站稳,生怕落地跌碎。身后紧跟着表哥和表姐,堂表哥呜咽,已放不出悲声;表姐高亢,呼天抢地,撕心裂肺,但入耳的都是干嚎。回头仔细瞥一眼她,眼泪竟未在睫毛上飞,但眼皮却揉得又红又肿。她是表演天才呢,整支队伍的悲情都由她确定基调,不过,领路的人是我。

轮到烧纸人纸马了,表姐的哭声也像一团火,呼呼啦啦,蹦着高,打着滚,越燃越烈。爸爸,你走得好早,咋就不等等女儿呢,好想你呀。爸爸,你回来吧,让女儿再好好伺候伺候你。爸爸,你走了可咋让女儿活呀。依然是干嚎,不见眼泪转动,但有肢体语言助阵,悲戚又添了几分。我脸挂泪滴,默不作声,冷眼看着表姐的"表演"。她蛮有天分,哭得是那样的逼真,感动得外人都动了悲容。突然,心中升腾起为她画像的冲动,但东摹西描也绘不出人形,只蹦出个"活着不孝死了孝"的泼妇。哭丧,对她来讲只是付出点体力,只是一抹淡淡的伤。

曾经,她是舅舅的爱女,口攒肚挪的钱大半给了她,还有一套房产也划归到她名下。那是几间平房,青砖绿瓦,亮亮堂堂,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舅舅身体不好时就在那里散步,宽绰得很。但后来就变得逼仄起来,因为院子里勾肩搭背又盖了几间平房,只留下了一条羊肠小道,宽不足以容人,没了散步的缝隙。舅舅说,堂姐贪心,听说这个地方有可能动迁,就加盖了几间违建,想利用关系,多要两套楼房。动迁还没影,舅舅却失去了空间的包容,只能委身在卧室里迈碎步了。没了活动空间,舅舅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怜的肌肉开始萎缩,很快就步履维艰,与手杖牵了手。

一个冬日的暗夜,骨瘦如柴的舅舅再也未爬起来,从此屎一把尿一把地瘫在床上。谁来照顾?当初,有约在先,房子归表姐,但舅舅有病时,兄弟姐妹出点赡养费,由常年闲置在家的表姐负责照顾。白纸黑字,板上钉钉。但舅舅前脚倒下,后脚堂表姐就变了脸。咱心脏病,身体不好,要照顾,大家就轮班。咱有约在先呀!兄妹们拿房子问责,但表姐认为那是自己应得之物,她也未在白纸上签过字。没办法,植物人般的舅舅只能住进了医院,由儿女们排班轮流看护,昏昏沉沉挺了两年,直到作别这个世界。

纸人纸马已快燃成灰,但表姐还在哭,抓心挠肝,声嘶力竭,足以吹灭蜡烛的风,都未能阻滞那令人心尖发颤的音儿。真是高手,这哭声虽然高昂,但却未溢出半点的痛。她是人还是鬼?纸马刚刚燃尽,我就选择了逃离,再也看不下去她哭丧的把戏,将表演的舞台都让给她,让她戴着假面,违心地把戏唱下去吧。

平日,不喜欢去火葬场,因为那里的阴气太重,讨不到一点吉利。但三亲六故的离世,逼上梁山,你又不得不去那里献上一朵白花,以寄哀思,虽然,有时假情假意,故作悲戚。那地方去多了,我发现一个普遍现象,平日打爹骂娘,吃老刮老的不孝儿女,在葬礼上往往都哭得昏天黑地,惨烈异常,仿佛也想死去一般。咋会这样?也许是良心发现,怕报应袭身,但更多的是装模作样,想把悲伤展示给别人看看。

人都有"老"的那一天,离世时儿女亲友洒泪送别乃人之常情,但挥泪却呈现出人间百态。最为人们诟病的就是“活着不孝死了孝”。很多老人都在生前活得冷冷清清,悲悲戚戚,子女们少有探望和嘘寒问暖,但死后儿女们却大张旗鼓,百般张罗,举行隆重葬礼不说,还哭得死去活来,阴霾浓重,仿佛哭声是否响亮、动情,成了后人孝心深浅的标志。其实,不过是“活着对老人不孝,死了瞎哭乱闹”而已。自己闹也罢,还有雇人哭的。于是,“职业哭丧服务”走上了前台,哭得惊天动地,狼嚎充栋。没有多少真诚可言的作秀何以替代亲情?这样的"代哭服务"实际上是虚情假意的代名词,也是对孝道的亵渎和玷污。

哭丧,是门大学问。有时,它充盈着悲情;有时,它只是抹淡淡的伤。情感的冷热,是它的温度计。

殡仪馆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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