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霞
01
第一天。
刚和妗子通完电话,唠叨了一会自己娘家的家务事。
不到一个小时,便接到那个被我称作“哥哥”的人打来的电话。
我仍记得在七八天前我回郑州的那天,这个“哥哥”对我说的惟一的一句话:“你以后不用回来了。”
父亲重病在床,他多日不见,那个“哥哥”对一个长居外地的妹妹所说的话。
他说:父亲快不行了,你赶快回来。
我说:让父亲接电话。
他说:没办法接电话,已经不行了。
“没有了父亲,我还回去干嘛?我不回去!”
我挂断了电话,哭了起来。
愧疚,悔恨,自责,伴随着眼泪,一起涌了上来。
只回来了这几天的时间,便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早知道这样,我怎么会回郑州呢?
“回去是为了见父亲,如果没有了父亲,现在,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给叔叔打电话,问父亲的情况。
叔叔说:父亲的确已经不行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回来。
老公也说,必须得回去。
尽管我有多么不想面对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尽管我多么想逃避这样的仪式,可是,我仍然得回去参加父亲的葬礼。
母亲已经没有了,父亲,也永远的离开了。
世上的孤儿那么多,又多了我一个。
一直流泪,想起了以前所写的那篇《回不去的故乡》,那时候还写母亲在相框里,父亲在家里。
现在呢,父亲还在家里,可是,已经阴阳两隔了。
回到家里,和父亲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无论我以后能挣多少钱,都没办法给父亲了。
以后的工作,无论我有了怎样的成绩,也没有办法说给父亲听了。
我有什么样的喜悦和悲伤,烦恼和快乐,再也不能讲给父亲了。
那个世上最好的父亲,再也没有了。
以后,我不再是谁家的孩子,谁的女儿,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生角色,我永远的缺失了。
以后我的人生之路,毕竟和以前是不一样了。
我不再有家乡,有的,也只是故乡了。
这里,没有了父亲和母亲,便是没有家了。
02
第二天。
下午三四点,到了临清。
我一直在磨蹭拖延着。找理发店洗了头,又打开电脑编辑了两篇文章。
以前,每次回到这个小城,都有父亲来接我。
现在,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我还不能适应没有父亲所带来的种种改变。
傍晚的时候,要入殓,我不能再拖延了。
五点左右,回到了自己的村子上。
我神情自若,并不悲伤。
我还问叔叔,我是不是应该买什么东西回来,不应该空着手来见父亲吧。我没有给父亲买任何礼物。
快要踏进门的时候,犹豫再三,不敢迈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来面对一个死去的父亲。
七八天前,还给父亲做饭,和父亲说话,还告诉父亲要等着我回来。
我总以为,父亲最起码能维持几个月,最少最少,也会是一个多月。
可没想到,只几天的时间,便再也见不到了。
早知会这样,我又怎么会回郑州?
带上了白色的孝帽,穿上了素白的孝服。
一直到跪在了父亲的旁边,我才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问了几次,要不要看一下父亲。
我没有作声。不忍看,也没有勇气看。
一个活生生的父亲的音容笑貌,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不想在脑海里,一个死去的父亲把活的父亲给挤占了。
傍晚入殓。
躺在床板上的父亲,被放在了棺材里。
到了给父亲净面的时间了。
看着躺在棺材里,穿着寿衣的父亲,那个世上最疼我爱我宠我的人,永永远远的,再也见不到了。
伤心欲绝。
03
第三天。
守在父亲的棺材旁,我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会愣神。
有时候该哭的时候了,我还在发呆。
会有亲戚过来和我说:妮,哭两声。
我便会像得到了指令一般,不用酝酿,立马嚎啕起来。
只要一想到父亲,听到哭,就会有眼泪涌出来。
有年老的长辈说,这两天,要不断的给父亲烧纸钱。
这样,父亲到了另外的世界,就不会缺钱花了。
烧的时候,要一边哭一边烧。
在院子里,旁边人来人往,我却哭不出来。
默默的烧着。
傍晚的时候,要辞灵了,在下葬的前一天,也会有亲戚来。
听到一位姑姑哭着“我的哥哥”呀,我更加的伤心起来。
上次见到这位姑姑的时候,父亲病情好转,姑姑和姑父还帮着我在院子里抽水。
还有另外一位姑姑,给父亲送蒸的窝窝头,来到家里和我还有姐姐,一起给父亲包饺子吃。
还有一位弟媳妇,从家包好了饺子下好了隔着十几里远给父亲送了过来。
这些家里的亲人,经常来看望生病的父亲。
这一次再见面,父亲却不在了。
到了辞灵的时间了,每个人拿了一把香。走到了村子后面的马路上,一根一根的把手里的香扔掉。
就要和父亲永别了。
04
第四天。
出殡,也就是下葬的这一天。
这一天要先把母亲的坟起出来,另外修了新的坟,父母亲要合葬在一起。
听说,起坟是不能见到太阳的。
清早6点多,天还黑着,便跟着叔叔大爷哥哥兄弟们到了地里,母亲的坟旁。
有一位舅舅从十几里远另外的村子赶了过来,起坟的时候,娘家人是要到场的。
几天前,还是这位舅舅开车把我送到了隔壁村的车站。
再见面,却是在母亲的坟地旁。
还未到坟前,我便大哭起来。
别人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有家回,有父亲和母亲,而我呢,回来看到的,只是父亲和母亲的坟头了。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父亲和母亲共同最疼爱的孩子。
那个世上最爱我的母亲,最疼我的父亲,都没有了。
不管我多么的抗拒,都必须要面对失去双亲的这个事实。
从此后,喜悦和快乐,幸福和温暖,和以前相比,都会打了折扣。
可人生就是这样,不是我送走父亲和母亲,就是父亲和母亲送走我。
总有一个亲人,要面对这样的悲伤。
望着新修好的能放两个棺材新的坟坑,止不住的悲伤。
出殡的这一天,亲戚朋友都会来吊唁随礼。
中午十一点多,到了行礼的时间了。
老家的风俗,出殡前,成年男子,都要行礼的。
院子里,是没出五佛(音)的男子,戴着孝帽,穿着孝袍,陪在一边。
屋子里,儿媳妇和侄媳妇在东侧,闺女和侄女孙女在西侧。
起灵了,父亲的棺材被抬了起来。
哭声一片。
多么的不忍,多么的不舍,可父母终究要离我们而去。
我们要独自面对世上的一切。
闺女都会有扶架,如果没有人扶着,我想是没办法走出屋门的。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戴着着白色孝帽子的人群,还有缓慢移动的父亲的棺木。
哭了这几天,嗓子早就哑了,即便是哭,我也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来了。
还是忍不住的大放悲声。
送走父亲的路程,多么的漫长。
慢慢地,接近了坟地。
又想起了母亲。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哭爹,还是该哭娘。
爹没有了,娘也没有了。
是每个人无法承受的伤痛。
父亲的棺木放了下去。
一个姑姑领着我,说,孩子,再来看看爹跟娘吧。
我走到前面,睁开眼睛,看到了下面坟坑里并排的两个棺材。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
父亲与母亲的合葬,是这世上最令人悲伤的仪式。
跪下哭倒在一旁。
围着坟坑洒土一圈,算是埋葬了双亲。
以后,我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05
下午,去圆坟。小时候老家的圆坟,是在出殡的第二天,现在,改在了当天。
路上,我没有再哭,眼泪仿佛已经哭干了。
快到坟地的时候,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世上最爱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了。
我要慢慢适应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父亲的生活。
这几天,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想起来,都会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圆坟过后,便离开了老家,写下了这篇文章。
作者简介:韩霞,专栏作者,主要写两性情感,婚姻家庭,亲子育儿,亲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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