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肇事者
小说
作者/ 加贝
早上8点钟还未到，胡帅就到了办公室，因为今天是他代理事故处理办公室主任的第一天。屁股还没挨椅子，桌上的电话响了，是110指挥中心打来的出警指令。说是县城外环路口发生车祸，一名拾荒老人被撞，肇事车辆逃逸，让他带领人立马赶到。
胡帅心中顿时来气，又是一起逃逸案，犯罪分子也太猖狂了。这种事发生发生在今阳都故城、红嫂的家乡，分明是对这片昔日红色热土的亵渎，更是对他这个代理主任的公然挑衅。不由多想，立即带上警员小赵和两名协警直奔出事地点。
要说胡帅为啥这么气愤？因为他是个孤儿，爸妈就是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丧生，而肇事分子至今未抓到。后来，在一位化名“沂蒙人”的资助下顺利读完大学，又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考进县交警大队，成了一名警察。他发誓，一定扮好警察角色，维护一隅平安。
片刻功夫，胡帅一行就来到现场。被撞老人静静地躺在路边，120医护人员正在施救，看到胡帅从车上下来，施救医生站起身，无奈地朝他摇摇头。
胡帅强压心中的怒火，迅速安排人员封锁现场，察看有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
被撞老人看上去有六十多岁，满脸皱纹，一头白发，从表面上看不出有明显外伤，只是嘴角和耳朵处有鲜血渗出。
胡帅先默默地给老人鞠了个躬，接看开始搜查他身上的遗物，确认个人信息。老人身上什么也没带，搜寻半天只找到一个半新不旧的钱包，里面还有几十张皱皱巴巴的零钞，看来都是卖垃圾挣的钱。
胡帅心里一痛：本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却因奔波生活而命丧黄泉，可恶的肇事者啊！没办法，只好把老人先送到县殡仪中心存放。然后兵分两路，一路负责查找老人家属，一路负责寻找肇事车辆。
刚把寻找老人家属信息在县电视台播放，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两名自称是老人儿女的中年男女来交警队认尸。胡帅看男女穿戴并非农村人，好像还不是一般人家，于是训斥道：“看你们并不像差钱的样子，咋让老人去拾荒呢？不丢你们的脸吗？”
中年男女一脸悲泣，不住他点头说：“我爸不听我们的，他说他乐意这么做，既可以散心又能挣些零钱。”
“还是的，一定是平日不怎么孝敬老人，这回好了，‘子欲孝而亲不待了’。”胡帅奚落道，“把老人的身份证拿出来，我确认一下。”
这时，女人从带来的一个手提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身份证，仅看了一眼，胡帅就确定这位叫李思德的老人是他们的父亲无疑，心中黯然了一阵，把身份证还给女人。女人接过身份证正待往手提包里装，胡帅盯着手提包又问了句：“这是老人的包？里面好像有不少证书和卡片啊，老人生前干什么的？”
听这话，女人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她边抽泣边告诉胡帅说，她爸是名退休干部，每月有五千多元退休金，母亲走的早，这些年各人忙自己的事业，忽视了老人的情感，才导致发生今天的事。包里的证书和卡片，有县里发的资助贫困学生先进个人证书，有献血证，也有受助学生给他寄的贺年卡。
胡帅好奇心顿起：“能让我看一下吗？”
女人默默地点头，胡帅从包里掏出证书和卡片一张张翻看起来。这时，他忽然指着其中一摞贺年卡失声喊道：“他，他是‘沂蒙人’！”
女人声音沙哑地说：“我爸资助贫困学生时从不留真实名字，‘沂蒙人’是他的代号。”
胡帅呆呆地盯了半天卡片没有说话，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道：“‘沂蒙人’伯伯，这几年，我一直在苦苦寻找你，没想到咱爷俩却以这种方式见面……你放心，我一定抓到肇事者，报答您这些年的资助之恩。”
原来，胡帅正是老人当初资助的贫困学生之一，上了大学后，每年春节都会寄一张贺卡以示祝福和感谢。工作后，一直寻找这名叫‘沂蒙人’的恩人，但因为他留的是代号，从公安身份证信息系统中根本查找不到真实的人，要不是看到自己写的贺卡，也许会永远找不到这位‘沂蒙人’了。不过他始终相信，‘沂蒙人’伯伯就在自己生活的这片热土上，就在自己的身边。
由于事发现场并没有安装摄像头，这就给办案带来了一定难度，数天后，案子还一直没有进展。
胡帅寝食难安，总觉有双眼晴在盯着自己。他知道，如果查不出肇事者，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在自责中。
这天，县广播电台到交警队搞一个有关交通安全的视点栏目，领导让他代表交警队讲点安全知识。讲着讲着，他就想到了那起至今未破的肇事案，就不由自主地讲到了案子上，讲到了这位拾荒老人背后感人至深的故事，并号召目击证人勇敢地站出来，为这位可亲可敬的老人伸张正义，同时也鼓励肇事者主动投案自首，让至今还躺在殡仪中心冷柜中的老人早点入土为安。
胡帅讲的是泪流满面，完全忘了电视是直播。果真播出后，引起社会巨大反响，交警队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仅几个小时，交警队网站的帖子、留言就达到上万，有举报的有点赞，更多的是骂那个缺德的肇事者。然而，这一切只给邵帅带来短暂的快意，破不了案，他无法向自己的职责和良心交待。
邵帅加大了办案力度，带领科里几名警员天天早出晚归，对数十个举报信息进行了逐一排查，但最后都一一排除了。正当心灰意冷之时，忽然接到科里值班人员电话，说是撞老人的肇事人来投案自首了。
挂罢电话，邵帅立即驱车赶回交警队。肇事男孩看上去才二十初头，坐在办公室的长椅上，双手抱着头埋在两腿之间，看到邵帅进来，惊恐不安地站起身，不知所措地摆弄着手指。陪他一同来的是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大概是他的父亲。
简单做完笔录后，邵帅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句：“跑了这些天，为啥又来自首了呢？”
男孩嘴辱抖动了半天，忽然“哇”的一声哭了。陪他来的中年男人插嘴说：“我们看了电视后才决定来自首的，因为这个“沂蒙人”也是我儿子的资助人啊！”
邵帅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你儿子也是受助人。”
中年男人用力地点点头，说：“我儿子大学才毕业，刚拿到驾照没几天，发生这种事十分害怕，怕坐牢又怕赔钱，所以头脑一发懵就跑了。后来看到你在电视上公开老人背后的真相后，才知道老人也是他的恩人，所以就来自首了。”
邵帅盯了男孩一眼，暗叹了一声：幸亏来了，不然既使逃脱了法律的追究，良心也会一辈子不安。
正想着心事，忽见中年男人也伸出双手，结结巴巴地说：“今天，我也要自首，请连我也一起铐上吧。”
邵帅忙问：“大叔，你没撞人，自首个啥？”
中年男人听这话，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呢喃道：“其实我也撞过人啊。”接着他就把几十年着发生的那件事讲了出来。
“什么?”邵帅大吃一惊，眼睛立时就瞪了起来。眼前这个看似很老实的人，竟然就是那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成为孤儿的人。几十年了，他居然隐藏的这么好，要不是他自爆家门，父母那个案子也许成了永久悬案。
这也太戏剧性了，咋看都像电视剧里出现的镜头。胡帅压抑住要揍人的冲动，不无讽刺地问：“为啥要自首，要知道，即使不自首也没人再会去追究了。”
中年男子睁开眼睛，一脸疲惫地说：“累呀，心累呀！”
“累？”
中年男子叹了声，说：“良心债负不起啊！特别是看了‘沂蒙人’的状举后，那种负罪感就更为强烈了。”
接着中年男人讲出事情经过：那年，他撞人后，东躲西藏，老婆跟人跑了，孩子留给了年迈的父母，后来事情平息后，但家已经没有家的样子。几年来，担惊受怕，打工也三天两天的换地方，根本无力照顾孩子，要不是“沂蒙人”资助，孩子早就辍学了。自从看了那期视点直播后，才番然明白，一个退休干部都这么有社会责任感，为什么自己就不敢担当呢？
邵帅默不作声了，眼前的这对父子就是伤害自己父母和恩人的凶手，但听他刚才的一席话，他已经恨不起来了。
是呀，有时候道德的惩罚比法律的制裁更能击垮一个人，当年勤劳善良人沂蒙山区人民能义无反顾地支持抗战，今天的“沂蒙人”能几十年隐名传承沂蒙精神，而这对憔悴的父子如果再逃避责任，他们的良心能经得起红色热土的拷问，怎又能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这片红色干净的热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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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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