瀹濆崕娈′华鏈嶅姟( 宝华殡仪)

如果你去香港逛过深水埗，

可能会在福荣街路过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宝华扎作”。

店里摆放着很多殡仪纸扎，

比如我们通常见到的那种豪宅、

金银珠宝纸盒，金元宝之类的，

店里大部分都是被买去烧给先人的，

乍一看上去，

和其他殡仪用品店没啥区别。

当你猫近店里环顾一周，很快就发现了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一辆老式自行车悬在空中，仔细瞧了瞧，把手、轮胎、坐垫......都有，甚至轮子上的钢丝都有。

没错，它也是纸做出来的，而且这个纸质自行车和真正的自行车是1:1的大小。

除此之外，上了拉链可以打开的名牌包包，

有树荫和躺椅的超大游泳池，

一整个正在举行赛马会的跑马场，

可以伸缩的钓鱼竿、一碗鸡翅面......

凡是你想得到的这家店都有，

嗯，这些新潮的纸扎，

都是来此店的客人要求做的，

他们要把它们烧去给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阿志做的纸扎

最有来头的一次，要数Beyond的黄家强来店里要做一支红色电子吉他，烧给已故的黄家驹了，张国荣的粉丝和梅艳芳的粉丝也曾光顾这里，给自己的偶像送纸扎礼物。

这家其貌不扬的纸扎小店，因为这些新式纸扎曾吸引了包括美国CNN、英国BBC在内的多家媒体蜂拥而至，对其进行报道，还有日本职人专门来店里想“偷师学艺”。

宝华小店的纸扎还曾被当做艺术品去希腊展出，甚至有老外专门来这里买纸扎拿回去当艺术品收藏。

CNN报道宝华纸扎

这个单眼皮、有着浓浓眉毛的

80后大男孩，

就是宝华纸扎店的新任主人欧阳秉志了，

自打他火到国外之后，

便有了个绰号：阴间设计师。

阿志和镇店之猫

说起来，阿志家的“宝华扎作”是家50年的老店了，店面起初是由父亲一手经营起来的。

1949年， 父亲欧阳伟干从家乡广东中山背井离乡来到香港后，经朋友介绍在中环金玉楼学师做纸札，六年后拿着二千块的积蓄自立门户取名“宝华”，逢着红白喜事做点纸扎生意，养家糊口。

比如哪家商号开业要挂灯笼，哪家祭拜神明要供奉寿桃，哪个街坊邻居家里有人去世要烧点祭祀用的金元宝、别墅，都会来店里逛一逛。

阿志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虽然家里是做灯笼的，但父亲从未做过一个灯笼给他玩：“要是拿回家去玩就浪费了嘛，都在店门口摆卖，他都没有说做一个给我玩。没有。一次都没过。”

不过，这也并没有让阿志对父亲从事的行当产生厌恶感，小学时候他一放学回家就会在店里帮忙，1997年中专毕业之后，学设计的阿志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成了待业青年。

正好自家纸扎店里的老师傅退休了，小伙就干脆当起了帮工，平时送送货，卖卖东西。

起先，阿志并未想过一辈子待在纸扎铺，父亲欧阳伟干也没想过子承父业，甚至都没有教过阿志怎么扎一个灯笼。

在店里待了一段时间，阿志闲来无事也会拿起竹篾，学着父亲的样子做点东西。

把竹篾削平滑，

然后弯曲成一个圆形，

在接口处扎上纱纸绑紧、

糊上红纸，

不消几分钟就做好一个简易灯笼。

一些基本功掌握了之后，阿志便不安分起来，以往传统的给亡人烧的东西，都是诸如纸钱、别墅、金元宝之类的东西，小伙子就开始琢磨：

“为什么都现代社会了，捎给另一个世界的礼物还是一成不变？”

正好那会儿跳舞毯和滑板车非常流行，但这些新潮的东西店里却都没有。

阿志就心血来潮到网上找了滑板车的图片，仔细琢磨，然后尝试着拿些硬纸和竹篾出来，裁剪拼贴，一架纸扎的滑板车出炉了。

他把这个一比一大小的滑板车挂到了门店外，想吸引更过客人。

阿志的第一件作品

结果，还没等来更多客人，

媒体先闻风采访来了，

他们对这家新潮的殡仪纸扎小店很感兴趣，

很快阿志就登上报纸成了名人，

订单也就多了起来。

如今，阿志在香港很出名

来找阿志的人，

无一例外都是带着伤心事来的，

有位客人来店里要求阿志

扎一个蒙奇奇公仔烧给女儿，

原来去世的女儿只有十来岁，

生前只有抱着蒙奇奇才能睡着。

为了满足客人的这个愿望，

阿志专门去网上找了蒙奇奇的照片，

然后尝试着做，

光一个手就修修磨磨捣鼓了一下午，

他还非常贴心地在小手上配了玩具。

蒙奇奇的头发很多，

他一点点按着图的样子剪好后，

然后一层层细细地贴到做好的圆形脑袋上。

当那位客人来店里看到成品蒙奇奇时，

眼睛里少了些忧伤：

“女儿看到它们，肯定会很开心的。”

阿志的很多扎作都寄托着生者对亡人的思念，

比如他扎过一只海南鹩哥

给一位生前喜欢雀鸟的父亲，

也扎过一整套牙缝刷

给一位生前注重卫生的母亲，

还为一位哥哥扎了一整套滑雪装备给他的亡妹......

阿志的各种纸扎都寄托着思念

尽管最后所有的纸扎都会付之一炬，但阿志还是会尽全力做到逼真，尽管自己苦心做好的扎作必会化为灰烬，他也丝毫不觉得可惜，反而觉得“如果作品能解开生者的心结，实属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多年以来，阿志做的纸扎有纯粹用纸扎的，也有用竹篾和纸扎的，经过他巧手制成的作品不下百件，有跳舞毯，菠萝包，龙虾汉堡，1:1吸尘器，游泳池，跑马场......

用纸扎成的新潮作品最快的两个小时就能完成，最慢的可能得花上一个多星期，而在所有做过的作品里，要说“土匪鸡翅”是最难做的了。

曾经有个神情忧伤的男孩来店里要为女友做一碗辣味米线，外加一份土匪鸡翅，这是女友生前最爱吃的东西。

米线不难，

可以用纸裁剪之后做出蓬松的效果，

难的是土匪鸡翅。

要保持形状又要烧出来没有味道，

材质和制作都是难事。

“当时我真的很想帮助这位男生，

但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出来。”

正在毫无头绪之时，阿志专门去了那家女孩常去的店里，买了一份牛腩味的中辣米线和一份鸡翅回来，就坐在桌子旁观察，捣鼓，想着怎么通过纸扎复制出来。

后来实在想不出，还是去请教父亲这个老师傅，父亲告诉他可以用纸将冷冻鸡翅包起来塑形，然后把鸡翅拿掉，再上色。

这才有了后来我们看到的那个“最有爱的纸扎”，一碗土匪鸡翅米线。当最终看到这碗米线时，当初申请忧伤的男孩黯淡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除了为普通人做纸扎外，阿志也曾为许多明星做过纸扎。

Beyond乐队的黄家强曾找阿志制作纸扎电吉他给已故成员黄家驹，阿志回忆说：

“他给了一个月时间我，还有一本杂志，指明要这款电吉他，我就去琴行看看尺寸，吉他全都是挂着的，我就自己拿间尺出来，量着量着，之后写下尺寸、厚度。

除了电吉他，还有音箱

除了为人做纸扎外，

很多小动物的主人也来找到阿志，

想为自己去世的宠物做阴间礼物。

比如几个猫猫伙伴和一个猫食盆，

或是一间蓝色的小房子，

都寄托着猫猫和狗狗主人的思念。

大多数来店里的人都会感到满意，也了却内心的一桩心事，但也有意外情况。

比如有一回客人气急败坏地来店里曾投诉，“这个是什么名牌包包，都不能拉开，不能装东西。”对方手里拿着个前几天刚卖出去的纸扎包包。

为了满足这位客人的要求，阿志那刀子把“包包”割开，安了一条真的拉链上去，对方这才轻叹一口气，拿着那个能装东西的纸包包离开了。

这些烧给亡人的纸扎，简直跟真的包包和手提袋一样了

纸扎在大多数人印象里是阴森恐怖的，但在阿志手中，它们却摇身一变成了寄托着人们思念的艺术品。

到了后来，甚至有人直接来到小店，把阿志做的纸扎当做收藏品拿回家摆在客厅。

比方有人专程委托阿志做一个个《星球大战》“白武士”的头盔，这个头盔就不是拿去烧的，而是放在家里摆的。

像是便利店的收银机、

汽水机，以及微波炉这些，

直接就被邀请参展了。

阿志的纸扎作品还走出香港，

去希腊的画廊展出过。

阿志的参展作品

随着国内报道的日渐增多，阿志越来越有名气，英国BBC、美国CNN都不远千里来香港采访他和他家的小店。

台湾、日本的手工艺人还专程来香港拜访“学艺”，这在当初那个待业青年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这个小伙的确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纸扎这个传统行业里的夕阳行业，因为阿志的出现，仿佛增添了一丝活力。

谈到自己从事的纸扎行当，阿志还是挺忧虑的——

“纸扎业的生存空间其实仍然存在，但现在的年轻人没多少会接受这样的工作，纸扎要边学边做，工序繁复，经常弄脏双手，令很多新人却步。这才是传承最大的困难。”

从玩票性质的做纸扎，到想要守护纸扎这个古老手艺，阿志经历了二十余年的时间，现在的他会经常跟一些机构合作，举办扎作工作坊，从传统的五大工序，到新潮的装饰布置，让外行人也有机会了解这个传统技艺。

虽然很少有人真的入行，但令阿志庆幸的是，开班授课之后有些人对纸扎的观念已经有了改观。

“以前一听到纸扎人们第一时间都会联想到丧事，纸扎公仔、殡仪馆等，感觉很不吉利，但是来工作坊里了解一些基本技巧后的学员们，则是不一样了，他们除了学做中秋节灯笼外，也会自发扎一些坦克车、飞机、大剑之类。”

当被问到做新潮纸扎的技巧，阿志总会念叨：纸扎万变不离其中，从传统的丧礼人偶到闻名海外的纸扎机械人头盔，材料不过是纸和竹。重要的，从来都是人。

从1997年起入行，至今阿志已经做了纸扎近二十年了，能够愿意委身于一份工作二十年，这份毅力和执着都令人钦佩。

问到坚持下去的原动力，阿志摇了摇头，想不出什么类似电影台词般特别的浪漫理由。

但如今在现在的阿志眼中，纸扎绝对不仅仅是一份工作。“纸扎于我，既是维生的技能，同时亦是一种创作，投身纸扎业可能是童年起就受到家父祖业的薰陶，但二十年来，离开的机会一直都有。”

“之所以选择留下，坚守这门手艺，”阿志说：“因为这些传统特色仍然值得我们保留。”

本文主要图片来自BBC中文网

部分图片来自箭厂视频、Youtube视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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